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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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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佩

趙玉妗微微蹙眉的一瞬間, 面前人就已經十分有禮地別開了目光,不再看她。

現在趙玉妗也沒有別的選擇,於是她落落大方地重新將大氅披在了身上, 又對面前人道了聲謝。

趙玉妗手捏著袖口,卻發現袖口中的匕首不見了。

……

趙玉妗蹙眉。

眼前人雖看上去溫和謙遜, 但如今的局面她不得不防。

“是在找這個麽?”

“什麽?”

那人看向她,溫聲問道,而後伸出手放在案上的匕首推了推,“在這, 我收起來了,沒有丟。”

趙玉妗看著那只匕首,只想到黑衣人將鶴守玉包圍的場景,心中一陣狂跳。

他如何了……

他能抵擋得住那些人嗎?

趙玉妗臉色更加慘白,她努力平覆著心緒, 而後不動聲色地垂下眼,問面前的人:“不知公子是哪家的, 等我回到京都之後, 定上門拜謝。”

那人聞言默了默, 似乎是極低地輕笑了一聲,而後出聲道——

“不必言謝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
“……?”

趙玉妗只覺得面前人說話的語氣雖然很是溫和,但卻帶著莫名的熟稔。

而後她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那人腰間的玉佩上,只見那枚玉佩華光流轉,質地溫和,雖不是什麽上乘的質地, 做工卻極為精妙。

——樣式也很是熟悉。

趙玉妗恍然想起,她那日在街市上丟掉的玉佩, 和這個一模一樣。

……

趙玉妗下意識地湧上一股怪異的感覺。

眼前人面如冠玉,眉眼溫和,雖然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,但依舊難掩其卓然氣質,儼然就是一副清雋的世家子弟模樣。

趙玉妗不知怎的又想起鶴守玉。

竟然覺得面前人和平時鶴守玉死端著的時候有一點相似。

而後,面前人起了身,微微俯身朝趙玉妗不卑不亢地行禮,他的聲音猶如溫潤的山泉——

“下官沈溪亭,見過殿下。”

聽到這個名字後,趙玉妗所有的思緒都停滯住,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住了一般。

趙玉妗與沈溪亭目光交匯,他就這麽溫和地看著她。

此人竟然是沈溪亭?

“你知道我是誰?”

上一世她對沈溪亭的了解不過是旁人口中的只言片語。

還有的,就是上一世在李府之後,李羨真整日裏都念叨著沈溪亭。

絲毫隱藏不住她的少女心事。

沈溪亭口碑極佳,堪為世家公子之典範,比起京都之中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,他更像是真正一塵不染的謙謙君子。

只不過,好似有聽聞他久在病中,久病不愈。

上一世,李羨真在她死前曾說,李家將與沈家已約定好交換庚帖,故李羨真不願嫁去景春。

從外表上看,李羨真會喜歡上沈溪亭這樣的人,倒是不奇怪。

那麽沈溪亭呢?

他也對李羨真……

可李羨真死後,他並未出現。

看著面前沈溪亭略帶著些許病色的面容,趙玉妗微微凝眉,她仔細回想,卻並未想起自己在何處見過沈溪亭。

她看向沈溪亭,又問道:“我們見過嗎?”

沈溪亭依舊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,笑著看她:“見過的,許是殿下忘記了。”

他的聲線溫潤,猶如春風一般,他的一言一行皆是恰到好處的有禮,並未讓人覺得有任何不適。

半晌,沈溪亭又緩緩開口道:“兩月前,在東宮,殿下曾贈我一把傘。”

東宮?

回憶逐漸清晰,趙玉妗想起來了。

那日她和越珠路過東宮避雨,才走進宮門,就看到有一人穿著紅色官服,頭戴著黑色的烏紗帽,靜靜地佇立在殿門外。

而太極殿殿門緊閉,他就這麽站在雨中淋著,沒有撐傘。

他身姿端正,任憑風雨浸潤他的衣衫。

此時,殿門從裏打開一道縫,是王公公走了出來,不知道和他說了什麽,而後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了回去。

越珠看見這情形,也忍不住皺眉對趙玉妗說:“公主,這麽大的雨,不知是誰站在太子殿門外。看樣子,定然是太子不讓他進去。”

趙玉妗看了一眼又重新關上的殿門,輕笑了一聲:“估計是太子又犯病了,他一向看著別人低聲下氣就高興。表面上看上去對誰都一樣,可實際上朝臣之中,太子唯獨對李諄好言相待,恭敬有禮。”

看著不遠處芝蘭玉樹的身影,趙玉妗想了想,視線落在越珠手中的傘上,道:“越珠,我們同遮一把傘,你去把這把傘送給他吧,怪可憐的。”

趙玉妗這才從回憶著回過神來,盯著沈溪亭:“是你?”

沈溪亭好似看到她想起來自己,臉上露出愉悅的神情,他溫聲道:“是在下。”

“那日你為何站在太子殿門外?”趙玉妗不解。

沈溪亭聞言只是笑笑:“……下官久病不愈,故向太子殿下辭行回家靜養。”

趙玉妗皺眉:“那為何太子閉門不見,沒答應?”

沈溪亭依舊聲音含笑:“太子殿下說,他正在殿中背書,等殿下背完了,就傳下官進去問話。”

……

趙玉妗聽到這,心中暗自發笑。

如此拙劣的借口,也虧趙玉霖說得出口。

剩下的話,不必再說,趙玉妗已經知道後面是什麽樣的情形。

沈氏乃簪纓世家,世代為官,地位顯貴。

趙玉霖敢如此對待沈溪亭,只恐怕也是有恃無恐罷了。

趙玉妗曾聽姝妃說起,父皇對沈家的態度卻一直模棱兩可,沈家世代為官,朝中名聲赫赫,如今沈溪亭更是年少成名,博覽群書、才華橫溢。

更有人聲稱——

沈溪亭必定官至丞相。

沈溪亭曾在梧桐書院潛心讀書多年,最後被聖人欽點做了太子少師。

“沈少師。”

沈溪亭先是一楞,而後輕聲應答:“……殿下喚下官名字就好。”

“……”趙玉妗喊不出來,又換了個稱呼,“沈大人應當與我不同路,讓你府上的車夫找個路上的小鎮把我放下吧。剩下的路,我自己走。”

“殿下。”

“嗯?”

“下官與殿下同路的,可否邀殿t下同行?”

聞言,趙玉妗擡眸看向沈溪亭,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,她竟從他的眼中看到了……一絲希冀?

趙玉妗微微楞住:“你也要去梧桐書院?”

“正是。”

趙玉妗還是沒有反應過來:“沈大人——也是去梧桐書院進學麽?”

沈溪亭看著趙玉妗怔楞的模樣,忍不住垂眸低笑:“……不,下官是去代恩師授課的,往後……殿下應當會時常見到下官。”

*

既然沈溪亭與她同路,趙玉妗便沒有再推拒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馬車終於行至梧桐山山腳下。

梧桐山鎮依山傍水,宛若世外桃源,小鎮的入口有一座別致古樸的小橋,橋下是清澈見底的溪水,溪水潺潺流淌,不少孩童在小溪邊上嬉笑打鬧。

小鎮上只有一家成衣鋪子,鋪子裏的布料雖普通,但樣式繁多。

趙玉妗穿著一襲煙羅紫色交領齊胸襦裙坐在竹椅上,藕色披帛薄如蟬翼,散著的墨發也被梳成簡單的發髻。

替她梳發的是成衣鋪的老板娘。

老板娘看著銅鏡裏趙玉妗的面容,也忍不住心生羨慕,“姑娘真是天生麗質,這件裙子我擺在鋪子裏許久了,楞是沒等到適合它的姑娘。”

而後兩人一起走出裏間。

沈溪亭站在成衣鋪門口不知等了多久,聽到腳步聲也循聲看來。

目光交匯,沈溪亭唇邊漾著淡淡笑意。

卻是老板娘先開了口,老板娘看著沈溪亭,笑著問:“郎君如何,這件裙子可襯你家娘子?”

此話一出,兩人都楞住了。

趙玉妗解釋道:“你誤會了,我們不是那種關系。”

老板娘一楞,神色詫異,又歉然地笑了笑:“啊?可二位看上去郎才女貌,很是般配……”

趙玉妗有些頭疼,她倒是怕沈溪亭窘迫。

二人不過也才第一次見面而已。

趙玉妗沒辦法,嘆了口氣:“他是我的師長。”

“這……”老板娘徹底說不出話了,懊惱地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,“真是冒犯了,二位莫怪,我這嘴啊……”

沈溪亭依舊維持著笑意,他走上前將銀子放在了桌上,溫聲道:“無妨。”

走出成衣鋪子之後,二人又往鎮上的客棧走去。

小鎮街上有兩三個孩童正圍坐在一起唱著歌謠吃著糖葫蘆,二人從他們面前經過,似是因為沒有見過他們這樣容貌之人,又是陌生的面孔,孩子們都忍不住停下吃糖葫蘆的動作打量起他們。

其中有個膽大的小女孩,一蹦一跳地走到沈溪亭的面前。

忽然被陌生的小孩攔住了去路,二人也停下了腳步。

只見小女孩好奇地看向他們,竟好不怕生地伸出小手扯住了沈溪亭衣袍的一角,問道:“哥哥姐姐不是梧桐山的人吧,我沒見過你們。你們是從哪裏來的?”

沈溪亭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,也沒有拿開小女孩的手,而是溫柔地微微俯下身看著小女孩,回答道:“我們是從京都來的。”

“京都?”小女孩眼神澄澈,聽到這兩個字後眼睛一亮,“我知道,那裏有個曇花公主!”

趙玉妗一楞,沒想到在這都能聽見自己的名號。

只不過,為什麽這個小女孩和京都那些孩子一樣,都喜歡把她叫做曇花公主?

沈溪亭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趙玉妗,見她的面色並未有不快,又低聲耐心地對小女孩解釋道:“不是曇花,是檀華。”

“檀華是什麽意思呢?明明就是曇花呀。”小女孩不解,依舊堅持著那個叫法,問沈溪亭,“難道哥哥認識曇花公主麽?”

沈溪亭一楞,話語在唇邊打了個轉,他眸色之中的笑意更深,“認識。”

小女孩疑惑:“那公主漂亮麽?”

趙玉妗也沒想到小女孩會忽然問這個問題。

她看向沈溪亭,只見他楞在了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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